今天是二零二四年的五月二十五日，是我的二十五歲生日。作為一個標準配置的信二代，生日正日撞正星期六一定是返團契—因為我的團友一定已經準備好週會後給我一個生日的驚喜，也肯定有好幾個姊妹分別為我親手弄了朱古力（不要誤會，我相信沒有別的意思）。

不過今年有些不同。

我故意早了五分鐘回到教會，踏入團契房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。

是今天下大雨阻礙了交通嗎？不，外面天氣好得很。是我忘記了今天團契週會改動嗎？不，我剛剛在Instagram檢查了幾次，今天是查經，時間地點沒有變。「大概是他們忙於準備週會和蛋糕吧？」我如此告訴自己。今時今日年輕人，「遲到十五分鐘不算遲到」是常識吧。

我閉目養神，等了又等，心中由一數到九百，大概過了十五分鐘，依舊沒有人來。說來奇怪，張開眼睛，除了頭上電燈突然暗了幾盞，更見眼前各種房間設備頗覺陳舊，我心下一怔，按着椅子兩邊站起來，雙手竟各沾了一把塵。

細思極恐，這個上個星期團契才用過的房間，怎麼可能突然如此破舊，甚至堆滿了塵？我馬上從褲袋拿出手機看，只有黑屏，完全沒有反應。我望向牆上的鐘，四點五十九分。

「五點鐘，今天團契開始啦。」一位拿拐杖的老者徐徐踏入房間：「看來今天也沒有人來了……」然後我跟她四目交投，各自驚呆了，各自擦了擦眼晴，再對望一次，又比之前更驚訝。

「你是……雪凝傳道？」錯不了，那是我們團契的導師，可是頭上的灰髮和臉上的皺紋是何事？看起來根本是七十歲的樣子。需知道雪凝傳道雖然四十有多，是兩子之母，但臉孔看起來比我的團友年長不過十年，姊妹們都羨慕她駐顏有術，她卻說為主作青年工作使她青春常駐。更令人在意的是，她往常陽光燦爛的笑容總會令團友安心，如今她那憔悴愁容，只讓我想到雨中被人反覆踐踏的爛泥。

「是慶明！我是雪凝牧師呀！」淚珠從她偌大的眼晴奪眶而出。「但怎麼是年輕時的樣子？電視上的你胖得多，頭髮也稀疏得多！」她拋下拐杖走來，拖緊我雙手：「我以為你當年跟太太曉晴離開以後，永遠都不會面對面再見到你！」這個信息量大得我猝不及防，她續道：「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放棄信仰、離開耶穌！」

 幾秒間我總算從月球的背面拾回下巴，把魂魄都搬回原位，甩開了雪凝傳道的手，再環顧四周：「哈哈哈！你們呀，這個惡作劇，高質！我知道你們都躲在鏡頭後面呀！不過玩歸玩，我半年前聖誕才跟曉晴和平分手，你們都是知道的，人家是好女孩，這個不准拿來開玩笑！快快拿生日蛋糕出來吧，我已經識破你們了！」

雪凝傳道一懵，沉思一會，又道：「對呢，今天五月二十五日，是你的生日呢。是宗教局的工作太忙碌了嗎？是壓力太大嗎？也是的，半年前曉晴回天家以後，你就沒有真正休息過吧。宗教局的局長親自回到年輕時長大的教會，是想好好退修嗎？」

  面對身處的荒謬，我多希望是一場惡作劇，但我知道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傳道沒有一句虛言。可能看了太多Christopher Nolan的電影，我很快就意識並接受，我不知為何被送到另一個時空。

「現在是哪一年？」我問雪凝傳道。

「硬要說的話，現在是基督紀年 2047年5月25日，星期六，下午五點鐘。歡迎來到約翰團。」